猫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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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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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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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1-13

投影上的字有点看不清,于是你眯起眼睛;收拾书包的时候,你瞥见教室明晃晃的窗户,它一点不像清早起来时的寝室窗户,那样雾蒙蒙的;你走下2号楼外面几级矮矮的阶梯,裹紧围巾的时候,看到它好像开始起了毛球,食堂窗口前面黑压压一片,一进开水房,眼镜就被蒙上了水汽,什么都看不清了。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切都将从你的世界消失,如果你——失明了——那你将要如何捱过漫长没有边际的黑暗和混沌?好吧,这似乎太可怕了一点,那我们说个时限,假如明天早上你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失去你的视觉,那么从现在起,直到明天那个不见晨光的早上,你要深深印入脑海的是什么,攒起来供你在无尽黑夜里细细回想的是什么,用来提醒你阳光的色泽和云彩的形状的是什么?如果再严苛一点,你只能保存有限的记忆,比如说——50?48?47件事,你要留下什么?在这十几个小时中,从你长长地20年的记忆里面,细细挑选出那些一眼就可以看到的,或者是静静蛰伏着,却一直不曾消失的那些。某一年粘在嘴角的生日蛋糕,隔壁床被窝里透出来隐约的亮光,耳朵旁传来痒痒的秘密,凌晨从KTV出来,头晕脑胀时走上的那条还空荡荡的街道,一遍一遍捡你转掉的笔 捡得已经满面怒容的前桌,还是一片像奶油蛋糕一样的油菜花田,狗尾巴草编成的戒指戴在指头上松松的,啤酒盖子嗞的一声被掀掉,泡沫一下子冒出来,教室里木制课桌上的锁扣已经上锈了,你似乎从来没有把它锁上过,小时候绕在两把凳子上的橡皮筋现在已经在角落里沾满了灰,大概都没有弹性了吧, 妈妈冒出来第一根白头发的时候还很紧张的让你扯掉,现在已经懒得去管了,爸爸烧得一手好菜,可是他怎么就是个大懒鬼呢。我猜还有那么一两条让你盯了很久的短信,是心跳加速还是——催出了你的眼泪。这些你是不是都要找出来,小心吹掉上面的灰尘,好好地安置起来。
陈绮贞在她的歌里选出了她想要记得的47件事(歌) 你现在听到的这首歌是陈绮贞的《失明前我想记得的四十七件事》,也就是几米漫画改编的音乐剧《地下铁》中小盲女唱的歌,她说 如果可以让我重新凝视这个世界 我最想看见的是什么
我在地下铁月台听到远方阵阵海潮声
穿越地心的另一端 会不会刚好有一片盛开的玫瑰花园
有时候 我觉得世界是没有边界的
盲女一直活在自己心中的世界里,她可以随意的想象出世界的样子,我们呢只能在过去的、已有的记忆中挑选,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觉得怎么挑都挑不够。我的话,我要记住我高中的样子,它会是什么样子呢,大概和前年我们离开之后一个样。那时正为离开而狂喜的我怎么会想到自己竟会坐在另一段时光中来揣测彼时身后的华师一。操场上的云是暗黄色很软的样子,跑道上没有人,主席台上不断被刷不断出现的涂鸦在暮色里还可以辨认一些。教学楼里空空的,堆满了书的桌面已经不再让人感到压抑,像还未吁出的一口气,鼓涨涨的憋在胸膛里。对面楼里有几个奋笔疾书的高二的孩子,默默地期待着下一个年头。篮球场上已有锈蚀的铁丝网还未翻新,塑胶地面快将白天的余热散尽,在远处渐亮的招牌的目光中,一点点暗下去。还有博雅湖,有的荷花瓣已经张得很开,有的未老先衰般的残破了。仔细听的话,大概还有昆虫的翁明生。小小的桥在只剩暮色的时候竟真显出了几分古朴的味道。青石板路,食堂,寝室,北门。我要在心里画下你们的样子,一笔一笔,绝不漏掉一星半点儿。
嗯,还有高三暑假。跟几个朋友去了桂林,游了山玩了水,住了青旅吃了米粉和啤酒鱼打了牌罚了酒,看日出未遂只好窝在旅店看还珠格格,也在龙脊停电的晚上,看着天上多得让人惊奇的星星慢慢睡去。桂林,桂林,那样美。虽然我们只在那里待了7天,可我知道,老班长、小毛驴、阳朔、漓江、龙脊,它们一直都在那里,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管一年一年的旅客是什么样子,蓝眼睛的、卷头发的、身姿曼妙的、或者是魁梧的年迈的牙牙学语的,它们还是那一年七个学生模样的人所看到的样子,缄默不言的,有着温情的目光。这目光会伴我入睡,在梦中凝视着我。
我还要记着去年的时候有一天在东九4楼向下看到的景色。天空的样子均匀的渐变,从远到近处路灯越来越密了,照着几辆车子来来往往,脾气很好的样子,因为它们发出的声音我一点儿也听不见。宏嘉酒店的霓虹灯招牌流露出了一点凉凉的暖意,“熟悉”大概就是这种颜色吧。在已经快要全部变蓝的天幕下,红红的光一点也不刺眼,它就是应该在那里的。底下的小树被剪成波波头,滑溜溜的,像摆的很整齐的小点心。于是我又想起那天去东九的路上,有很美的花和树。有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树,开着细碎的消化,可是没有碎花裙的小姑娘那么亲切,远一点看的话弥漫成一片雾,有一点点骄傲似的把枝干伸展得很开。那么美的话一点点傲慢的话也不要紧,如果树下有一个背着画夹的漂亮姑娘,那它大概也会变得更加柔和吧。那么,要是我真的失明了,我就花上三个下午,在我脑子里那棵有点傲慢的树下画上一个姑娘,她大概就是像阿篱的样子吧。那样的话,没有光线的时间大概会比较好捱一点。
也许这不是一个好提议,自己幻想自己失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嘛,明天你还是要不耐烦地眯着眼睛找手机,你刚才急于挑选出来的一切还是可以在它原来的位子待着,而且日子越往后过,像这样割舍不下的记忆会越来越多,更重要的是,根本就没有人逼着你去找到它们,把它们塞到黑暗里去,人生真美好啊。可是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它们忘掉了,被恼人的的琐事挤到看不到的角落里,这还不如每天在黑暗里被一遍遍地回想呢。好了,这个残忍的假设告一段落了,希望你有愉快的每一天。